罌粟 【40-41】

四十、

  响午过后,一阵冷冽让风刃从睡梦中转醒。

  睡了一夜,仍整身酸软疲乏。风刃不适的坐起,将身子靠向一侧的花窗,双眼看着飘着白雪的苍空,这一切平静的好不真实。

  过没多久,门口来了一群从宫里来的婢女,送来了多样小盘精致的饭食,风刃起身,缓慢的从屏风后方走出,刚好与正走进来的雪凛及风天逸照了面。

  三个人皆微微一顿,之后又马上恢复了正常,但是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话,会发现三个人的耳根都略微发红。

  雪凛见风刃不适,大步向前,走到风刃身边,无视他的挣扎直接将他抱起,并安置到饭桌上,而风天逸则是暗暗的缩回了原本跨出的脚,愣愣的站在门口。

  「怎么了?不过来吃饭?」见风天逸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,风刃索性开口让风天逸落座。

  桌上五颜六色的饭食,让人看了食指大动,而风天逸则是拿着竹筷,想夹菜给风刃,但是他发现,他完全不知道风刃喜欢吃什么,只能看着雪凛夹了一筷又筷的食物,放进风刃的食盘里。

  「怎么了?没有胃口吗?来试试这个、还有这个都是你最爱吃的。」风刃见一旁颗粒未进的风天逸,直接夹了好几道风天逸喜欢吃的菜肴,到他的食盘里。

  风天逸盯着眼前的食盘,一股酸涩从眼头处慢慢漫出,不禁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风刃夹给他的菜。

  他记得以前跟皇叔吃饭时,皇叔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,不喜欢吃什么,每次总是夹给他他最爱吃的。而那段时间的自己,极不喜欢跟风刃独自待一块,尤其是见他对自己的喜恶这么了解,怀疑他在自己的身边埋有眼线。

  风刃对他越好,他就越发的应付,常匆匆食完后就借口离开,而风刃几乎都是在他离开后才开始动筷。

  皇叔从以前就这么对自己好,而自己却从未将他放在心上!雪凛说的对,我怎么配?

  风天逸咬了咬唇,一一记下了雪凛夹给风刃的菜,也跟着雪凛的后面,夹了几道风刃喜欢的菜食到风刃的盘内;风天逸几乎可以感受到当下风刃的喜悦,更是狠狠的暗骂了自己几句。

 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,唾手可得的反而不懂的珍惜,等到几乎失去了,才后悔不已。

  一场午饭下来,风天逸食之无味。结束后风刃身子乏,一沾床就沉沉睡去,他跟雪凛便一起踱步到庭中。

  白雪飘飘覆盖了一地的针草,日阳照射下一片银光,一眼望去闪闪晶亮,煞是好看。

  风天逸伫立在白雪中,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雪凛,内容大约是风刃的习惯、喜好、爱恶,问到最后雪凛嘲弄的哼了一声「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。」

  听见雪凛的话,风天逸内心很不是滋味,咬了咬唇不甘示弱的看向雪凛。雪凛以为他脾气又来了,正打算甩手离去,没想到却听见风天逸不甘心的说了一句「教我!」

  雪凛先是一愣,跟着就笑了;笑的没心没肺的,笑到风天逸的脸色,由白转红才停了下来。

  「你实在不需如此,不管你怎么不了解他,他都爱你。」

  「教我!!」不大不小的声音,坚定的又重复了一次。

  风天逸一对凤眼执拗的盯着雪凛的蓝眸,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烈日下磨了满手的水泡,仍不死心的要他教他弓术的紫影。

  雪凛敛起了笑容,意味深长的看着风天逸,半响后道「你只需要把他看的比你自己重要,你自然就学会了。」

  风天逸低下头思考着这段话,廊道入口处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。不久后就看到薛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,到了风天逸面前时,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。

  「何事?冒冒失失的。」

  「陛下!易…易…易姑娘,我在城中看到易伏苓了。」

  「易伏苓!?」风天逸蹙起了眉,表示怀疑的看向薛襟。易伏苓己经转世且远在中州,现在算来也才十来岁,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都城。

  「是真的!刚刚跟着霜城的使臣一起下了飞车,现在己经入住都成驿站了,连入住的名字也叫易伏苓。」薛襟也觉得奇怪,易伏苓转世后在怎么长,也不可能长这么快,而且还长的跟前世一模一样,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。

  羽皇的生辰宴就在三天后,由于羽族刚经历完宁王之乱,除了霜城人皇及宁州的臣子,几乎不对公开庆贺,就怕有其他宵小趁机混入,没想到现在居然跑出来个易伏苓。

  风天逸的内心躁动了一会儿,对此亳无头绪,无意间瞥到站在一旁侧着头,双手交迭于前,一脸桀骜不驯,笑的邪肆的雪凛;然而他却在雪凛那双泛着冷笑的幽蓝瞳孔里,看到了赤裸裸的警告,在对他瞇了瞇眼后,便展开黑银羽翼翔天而去。

  雪凛离去时那一眼,充满着不屑,将风天逸憋了一早的窝火都给勾了起来,直接拎起薛襟的领子大吼道「给我查!好好查!我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!」

  雪凛离开后没有去别的地方,而是飞回了陈旧破败的雪府。在这里,他谈不上有多美好的回忆,母亲是某位长老的嫡女,父亲跟母亲成亲,也只是为了巩固雪家内部两方势力,好跟当时的羽皇风启抗衡。

  父亲实在谈不上有多喜欢母亲,所以对他跟飞霜也就冷冷淡淡的。后来他在雪阙的帮助下,重新回到这间房子时己经物事人非。

  推开了沉重的木门,曾经富丽堂皇的大殿,如经掩上一层尘土,雪凛环伺了一圈,走到最里面的佛堂。佛堂内久未有人清扫,几尊木雕的佛像,己被蛀虫咬的一坑一坑的,雪凛随手捡了一根木棍,运起内力,由上而下的往中间最大的木佛劈去,内力化劲,劲出转刃。

  木棍扫出的劲风,让一尊约四个成年人高的木佛,瞬间左右裂成两瓣。雪凛伸手进断裂处摸索一下,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全身漆黑的弓。

  「没想到居然还在。」雪凛裂嘴一笑,开心的擦拭着手中的黑弓。

  世人只知道他擅枪,从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最厉害的是使弓,这把追日弓是当年他第一次上战场时带着的,陪着他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。

  也因为这把弓,让他差一点误杀了风刃,最后他向大佛发誓只要能让风刃醒来,他就将追日弓封印在此,从此不在举弓。过不久风刃真的醒了,而这把弓也被他封在大佛体内近二十年之久。

  雪凛爱惜的摸了摸弓身。要不是今日跟风天逸对话的那一幕太过熟悉,他也不会记起这把弓的存在。

  墨蓝的眼沁着笑意,好像是见到了多年的战友般,往空中一跃,开心的振翼离去。

四十一、

  今夜天机门外的风雪并没有停,反而有越来越大之势。几个在天机门服侍的宫人不禁担心着,这风雪一直加大,三日后的寿宴不知道能不能赶的回去。

  然而风天逸似乎并不在乎,正跟雪凛还有风刃处于室内;只是三个人的脸色,都不太好看。

  「你是说夜魅莲里面渗了蛊籽?」风天逸的眉头皱了死紧,用竹签拨弄着桌上摊开的一粉末。

  「薛襟跟方泽两个人都确认过了。」

  「是说!你这小儿的命还真大,要不是蛊籽的量不多,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?」雪凛双手环胸,对于这种下三滥手法,他表示十分鄙视。

  「薛襟怎么说?」风刃摸着手上的戎指,试图平抚着内心的一股不安。雪凛一旁见了,直接拉过风刃的手,轻轻的握着。

  「薛襟说这蛊籽量不多,不会致人于死,倒是比较像是要控制。」

  「控制?!大战才刚过,己经有人按耐不住要开始兴风作浪了。」风天逸冷冷瞥了一眼桌上的粉末,怒意渐渐爬上双眼。

  如是如此那在澡堂那日,脑中一直不断出现的声音是否为下蛊之人?你的目标究竟是我?还是皇叔?如果是皇叔,我让你死一万次也不足惜。

  「也许三日后的晚宴,可以瞧出端倪。」风刃己离开朝堂太久,惊觉有些事,似乎己经无法被他所掌控,表面虽安抚着风天逸,但内心仍有些许不安。

  「嗯…」风天逸点了点头,目光又放回了桌上那包白色粉末。

  三个人暂时都没有想休憩的念头,干脆互相谈论着彼此对朝中势力分布的看法,还有最重要的是宁州番王接替的问题。

  现在朝中势力跟以前比,己经完全不是一个模样,除了寒门臣子、王公贵族还有一派便是风天逸特意提拔而起,为了削减权贵势力的萤羽羽人。

  初代贵族的形成,是以自身实力优劣而定。羽族本身就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种族,早期羽人本是零散在澜州各地,只要是成年的羽人食下星流花粉,展翼成功后就会离开父母四处飘流。

  奈何飞翔本是所有种族的梦想,尤其是人族。在见过这么美丽又优雅的羽人后,不少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,大量的猎杀、补捉、囚禁让羽人的数量锐减。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羽族最黑暗的时期。

  最后由几名羽人组织起羽军对抗人族,种族才得以保全,并慢慢建立起邦城。从此之后人羽之间的战火,长达数百年从没停止过。

  邦城建立后,为了方便管理与发展,将羽人分为无翼平民与有翼贵族,贵族里又依不同的实力分为九品。成年前大家所受的教育都是平等的,待食过星流花粉展翼成功后,阶层就出来了。

  但以时间的推演,现今的贵族己不看自身的实力定品级,而是家族势力;不是祖辈带有功勋,世袭受爵,就是本身战功赫赫,一路加官进爵而来,当然前提之下这些人需展翼成功。这两种贵族,前者势力由祖辈传下,树大根深、盘根错节,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,而后者大多是武将世家,有彪悍的战功及强大的军力支持。

  而一般臣子大多平民寒门出身,一路过关斩将,允文允武一层一层的考上来的,个个真材实学,所以极为看不贯那些世袭公爵,认为他们只是因祖辈福荫,个人对于国家没有什么实质的贡献。

  但看不贯归看不贯,寒子们没有历史悠远的强大势力做靠山,长年被这些贵族公爵处处压制,一直到人族发难,灭了贵族里赫赫有名的三支氏族后,寒门的势力才略微提升了些。

  现今朝堂六部里最重要的兵部及户部,皆掌握在贵族手中,而礼部、吏部、刑部则落到了寒子的手上。而被历任羽皇重点保护及发展的工部,就落到了新进势力萤羽羽人的手上。

  若说到工部,那就要说说澜州引以为傲的机关术了,澜州可以说是九州里面机关术发展最好的一个州。机关术又跟河络族的工艺制造完全不同,本身所研制出来的制品,大多都运用在军力及城市建设上;而羽族不喜欢带火的东西,所以他们的研发大多偏城市建设或者是防卫型机械,例如飞车,或是当年被炸毁的天空城。

  而人族所研发出来的大多是侵略性较强的机关对象,像是机关连努、枪、炮、陷阱等等。每任羽皇都非常重视机关师,不管是霜城或南羽都,每年都有不少的机关人才诞生,到了风天逸这任更是有过而无不及。

  当年机关大师机枢的损落,给南羽都造成很大的损失,他亲传弟子雪还真目前也下落不明,正因为如此,风天逸更是加大了工部权利,希望能网罗更多的人才,再替羽族培养出另一个机关大师。

  而这个重责大任就落到了方泽的手上了,但方泽本为人族,不好担任工部尚书一职,索性就从萤羽羽人里挑选适合的人选。

  目前这三拨人马,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事,但也谈不上合乐融融。说穿了也就是权利问题,互相诋毁弹劾的事还不少。

  以往只有寒门臣子跟贵族时,这两方势力己是形同水火,现在被风天逸放进了另一拨人,倒是形成了三足之势了,反而让原来的两派人马消停了不少。

  放入第三波人马,只是刚开始而己。风天逸要慢慢的将贵族的权利一点一滴的收拢,重新拆开再分配;经历雪氏一役后,他不能容许皇室权力再度遭到威胁。

  要有绝对的实力,才能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人;就好像当初雪凛为了风刃,一心想夺取皇位做为手段是一样的道理。

  想到这里,风天逸就更加的投入;既然己经无法再承受失去,那就要用尽全力的守护,相信总有一日,他会打开风刃心中的那个死结,让风刃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接受他。

  时间过的飞快,不知不觉的就己经进入了深夜。这些政事一谈论起来,三个人之间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;或许是彼此都曾在不同的时期共事过,又或许是彼此心中都有着共同想守护的东西。

  风天逸还有雪凛不禁开始喜欢上这种相处的氛围,不在各有心思,最重的是他们都感觉的到,风刃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好。浅笑时,脸上时不时的露出双靥,配上那双明璨的略弯的黑眸,格外好看。

  这样轻松谈笑的风刃,在他们印象中极为少见的;看到这样的笑容他们突然觉得,当初为了风刃所做的退让及委屈都是值得的。

  风天逸看了看夜色,蹭到风刃身边,呼着「叔早点休息吧!剩下的明天再议。」也不管风刃意愿,一把搂过风刃往床纬走去,而雪凛随后黑着脸吹熄了室内零星的火光。

  风刃不自在的耳根起泛红晕,想着要把他们个赶到其他房去,但风天逸比他快,在他躺下后像个孩子一样,立刻扑进他的怀中,而雪凛则是嘲笑的嗤了一声,也跟着上床紧拥住他。

  窗外的风雪一直到隔日的清晨才慢慢停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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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,风刃的嘴角微微扬起。

  他不曾对任何不在自己掌握的事有过期盼,但此时此刻,他真心的希望他们三人能永远这般,平和的相处一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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